要说中年夫妻的日常,不免要提一下民国大先生胡适36岁那年发生的花前月下。
工作在外的胡适收到妻子江东秀的来信:
“我看了你的信,你知道我今晚心里怎么样?
......离十年的结婚纪念日不远了,我想今年你在京,我们好好地请点朋友来吃酒饭,热闹热闹。我们亲密一下,回复十年前的兴味,你可赞成吗?”
这一封信真真是妥妥揭露了中年夫妻的痛:忙时劳燕飞分,万水千山总是兄弟情,让婚姻能多续一秒的都是江湖义气。
你出门在外当提款机,我带娃、扛面粉、拧螺丝钉蹉跎成汉子。
一年到头闲下来那几天,当内心干涸的像撒哈拉沙漠,才给彼此一个机会,那不叫夫妻做功课,那叫兄弟搞搞基情。
中年的戏码看过太多,《都挺好》、《我们都要好好的》、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,死去活来的男欢女爱,但怎么都胜不过那一部追了无数次《鬼吹灯》。
走着走着,我们就成了胡八一和王胖子。
当年在雪莉杨面前的小羞涩,全都不见了。什么打嗝、放屁、打呼噜、流哈喇子、脚臭,统统都滚出来,没必要,跟自己兄弟憋着啥呀?
再说了,我尚懂十六字阴阳风水养生秘术,你雪莉杨早已蹉跎成王胖子,咱们谁也不嫌弃谁,扯平。
出一趟远差回来,寻寻觅觅之下冷冷清清。向我走来的不是当年的雪莉杨,一个硕大的河妖张开了血盆大口。
嘿!睡我隔壁房间的兄弟来接站了。
人到中年,练就了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的腹语功,全世界都听得见,唯有我兄弟听不见:
一个圆滚滚的模糊生物朝我走来,面子上挂不住啊,想到又要和母老虎一个屋檐下,千万不要让对方看透我的心思。
算了算了,别做梦了,只能狠着心咬紧牙关搂下去。(在公众场合,请兄弟们尽量少逼我做这种拥抱、依偎这种让年龄见笑的动作,说好了做兄弟,不要随便给自己做变性手术。)
心里暗暗喊着砸手里了,对兄弟脱口而出的是啧啧的赞赏:啊,你怎么又瘦了,您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很有味道啊!
这可把兄弟惹毛了:
嘿,才两天没见,怎么就不会说人话了?虚伪!
这带了美图效果的语言艺术,不是所有的中年兄弟都稀罕,一般都不搞那花架子,浪费时间,都是直接进入正题。
中年兄弟一般都是这种画风:
其中一个手里拎着娃,背上扛着大包小包,脖子里还挂着一个,另一个兄弟手头也不少硬货,说时迟那时快,互怼就来了:
他们正大光明花式秀恩爱的方式,就是看谁比谁更忘事。
然后其中一个笑得贼贼的,对着娃来一句:
看吧你妈痴呆了!
另一个立马翻了白眼:
你说谁痴呆呢,你才痴呆呢。
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死去活来的爱情,统统都不存在,一起痴呆的兄弟情,互相嫌弃又离不开才是开挂模式。
出了火车站,坐上了兄弟开的豪华座驾,这几天没见,这开车的技术更娴熟了,我兄弟在前面吃土,我在后面一脸的岁月静好。
任外人侧目,没有任何压力,因为我们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兄弟。
再瞄一瞄街上那些身材婀娜的雪莉杨们,又想起了我兄弟的种种好处,年轻人的身子骨哪有我兄弟好,我兄弟能扛能拎,能修下水道,能拧螺丝钉,我兄弟是汉子中的汉子,好样的!
张爱玲说过,人到中年的男人,时常会觉得孤独,因为他一睁开眼睛,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,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。
这种孤独,在兄弟般的革命情谊里从来都是不存在的。
这种孤独感,在兄弟般的革命情谊里是随时可以滔滔不绝晒出来的。
自从做了兄弟以后,再也没有困扰,大家都是男人,遇到难事不用藏着掖着,不用在女人面前强撑男人的尊严。
我在外面做提款机,某一天被上司喷了狗血淋头,回家跟兄弟一说,保准痛快:城里套路深,不行咱就回农村。
我兄弟在家带娃、陪写作业、活成汉子中的汉子,也不觉得亏:谁让咱都是兄弟呢,别客气。
人到中年,没有什么胡八一和雪莉杨的纯爱,奔着胡八一和王胖子的方向前进就是了。
自从当了兄弟,这革命情谊就深厚多了,这婚姻之路就变得山高水长,柳暗花明,一路狂奔一路歌。
年轻时候的血气方刚都打包进了岁月的回收站,当了兄弟以后,我们不必在夜晚艰难的禁欲,而是正儿八经的促膝长谈,比如熊孩子的作业、学区房、房租、如何搞到更多的钱。
每一次精神的醍醐灌顶胜过肉体上的缠缠绵绵。
在中年的市场里,销量最不好的就是夫妻功课用品,他们唯恐那个小蝌蚪太顽强,又有生出一个阶级敌人来。
毕竟,在战壕里,同吃一个面包,分舔一把咸盐的日子不好过,总得在吃土的日子里杀出一条火锅自由的路来。
干完这一杯,好兄弟,继续好好吃土,这顿我请了,下次我买单。
中年兄弟过日子,缺钱、却面包、缺觉、缺爱是常态,仗着兄弟情,偶尔搞搞基,坚持到底就是胜利!
话说回来,到底要做兄弟多少年?才能喘口气歇上一歇?
革命至少漫漫二十载,每当多搞基情一次,就既有可能延长到二十一年、二十三年、甚至更多。
中年兄弟老年伴,且行且珍惜,且基且谨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