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有没有发现，这两年，大城市里买房的外地人，城里的多，农村的少。
是因为限购吗？随着落户政策的放开，刚需三成首付很容易。是因为价格吗？像济南这样的主城内刚需盘跌到1.2万，在中介口中，楼盘都在吐血甩卖，不买不是真刚需。
但不得不承认，大城市的房子，在经历一波房价上涨之后，就算跌穿底裤，也有许多人高攀不起。
以济南为例，按照1.2万的价格，100平的房子总价120万，首付大约需要40万左右。40万是什么概念？在农村，刨除农药化肥等等投入，一亩玉米地的纯收入，不到1000块。二三十块钱能让一个农村妇女剪一天线头，一百块能让一个壮劳力砌一天砖。在供出一个大学生以后，家里有十几二十万的存款，已称得上勤俭之家。
01
抽完第三包烟
老两口决定来城里打工
前同事刚毕业那年，家里专门把存折拿给他看了看，想着他自己挣上几年，攒点钱也能在省城安个家。二十五六的年轻人，干起活来是真的拼命，但996也好，007也罢，工资从三四千涨到五六千，几年辛苦下来，存款也就那几万。眼看谈好的女朋友就快因为房子的事情吹了，首付十几万的缺口却永远攒不到……他妈妈天天急的上火，后来，听他说，老两口一起来城里打工了。
据说他爸决定出来打工的那个晚上，蹲在屋檐下一连抽了三包烟。第二天就把大黄狗给了邻居养，地给了亲戚种，给老母亲塞了2000块钱，磕了三个响头，在兄弟的冷嘲热讽中，老两口背着一包衣服，在城里租了个200块的农民房，重新“安家”。
农村的父辈们开始有了一个共识：靠孩子自己挣不出来首付，靠一生的积蓄也买不起房子。想在城里安家，全家人出来打工是唯一的出路。
02
200块一月的房子
100块一天的工资
夏天消不掉的痱子，冬天治不好的冻疮
如果你仔细观察，会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发现他们。那些在商场卫生间拖地的阿姨，那些穿着保安制服指引你倒车的大爷，那些在劳务市场不放过每一辆路过的小轿车的的迷彩服们……
在百度上以“打工为儿买房”为关键词搜索，能找到231万条记录。每年总有几次会看到类似的新闻，他们在扫马路，在劳务市场找零活，在当保安……工作各不相同，唯一的共同点是，每个月不到三千的工资，只留下几百的生活费，剩下的，都用来给儿子还房贷/攒首付。在许多城市都有他们的身影，郑州、北京、苏州、包头、泸州……他们来自不同的乡村，去向不同的城市，唯一的共同点是，都有急需买房付首付的儿子。
城中村是他们的主要落脚点，在那里，两三百就能租到一个单间。认识的一个保洁阿姨说，好多外来打工的都和她一样，住这种改造的民房。农村人不在乎什么老鼠蟑螂脏啊乱的，就是夏天身上炸不完的痱子，冬天手上的冻疮抹多少愈裂霜都好不了。这些都还好，最难受的是房子潮呼呼的，膝盖疼的厉害，拖一遍地得歇半天……
（图文无关）
03
坐办公室的儿子5000一月
送外卖的父亲7000不止
在劳务市场里，大概最宽容的工作是女性干保洁，男性干保安，活多好找，要求不高。两个人一个月挣四千，能攒下三千块。这在农村算笔不小的收入，但对于买房子而言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。
所幸岁月给了这些父辈们足够的坚韧，和老辣的精明。
你能相信浩浩荡荡的送外卖大军里，有六十多的大爷吗？在许多同龄人只会刷抖音的年纪，他已在儿子的帮助下，成功用儿子的身份证完成注册，学会快速抢单，操作软件，在迷宫般的商场里规划出最佳取餐路线，在堵成粥的马路上快成一道闪电。
我第一次意识到，原来这40万的首付款，真的能让人一口气爬五楼不费劲的。
更讽刺的是，他大学毕业的儿子坐办公室一个月到手5000，老大爷干得好的话，一个月能挣七八千。
挣七八千的毕竟是少数，更多的，一个月三四千已是不错的收入。比如小清河旁建材市场的三轮车大军。走惯了田埂的农村大爷们，开着三轮车在迷宫般的城市里到处去送货。带上十几趟还记不住路的，老板已经见怪不怪，开掉，换下一个就是。毕竟，号称因为闲不住出来打工的多的是，哪一个家里没有急着买房的孩子。
04
当年轻人自己扛不动
唯有全家一起上战场
我曾经想过，既然买不起，为什么不回老家？随后又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可笑。那些农村出来的同学们，除非老家是公务员事业编，除非真的前途一片暗淡，但凡能有机会留在大城市，谁不是一边买半斤猪肉掂量半天，一边拼尽全力去挣钱。
那些为了孩子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的父辈们，估计很少想让孩子回老家的问题。毕竟，他们只认两个真理：一个叫“人往高处走”一个叫“为了孩子这点苦算什么”。
在写这篇文章时，从网上搜出一条16年的新闻，郑州环卫老张因为吃到很久没吃的水饺落泪，他一个月挣2130给儿子还房贷还2000的事一经报道，引起网友对他儿子的强烈指责。铺天盖地的舆论让环卫工不知所措，他对媒体反复强调，“儿子很孝顺”，“给钱是应该的”，毕竟“有三个女儿还有房贷的儿子，压力很大”。
父母打工为儿买房的背后，孝不孝顺是个绕不开的话题。毕竟，如果真的孝顺，为什么要让头发花白的老人为自己的生活买单？
这是一个很值得发挥的辩题，如果可以，谁不想当一个孝顺的好孩子。但生活要冰冷残酷的多，形势会替你做出选择，“一文钱难倒英雄汉”的，比比皆是。
40万的首付，五六千的房贷，五六千的工资，一个个数字是一座座大山，当年轻人自己扛不动，唯有全家一起上战场。
奇葩说里傅首尔说，有些人生下来就在跑道上，一生都要全力奔跑。年轻人听的热泪盈眶，以为说的就是自己。那些头发花白还要去城市打工的大爷大娘们们，不知道贫穷可以说的这么高级。他们唯一能做的，只是默默用肩膀，扛起孩子继续跑。
